2008年12月31日星期三

叶问、李钊、英雄、汉奸、翻译及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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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a Pure Pleasure - Reborn by 李笑来 on 12/30/08

先说另外一个人的故事。此人姓陈,名字不详,生前大家都叫他"陈阿伯":

1934年夏,江南水乡太湖平原遭遇百年不遇旱灾,百日无雨,赤地千里,稻麦枯焦,蝗虫泛滥。

嘉兴海盐人陈阿伯带着儿子和童养媳,和许多当地绝收农民一起,一边行乞,一边沿着塘河(即京杭大运河)向北迁徙。最后,他在沪杭铁路边的仲家湾定居下来。

1937年8月,淞沪会战爆发。11月,日本人在杭州湾金山卫登陆。仲家湾,这个滨水小村的宁静,也被日本人的铁蹄踏破。

占领嘉兴之后,为了保护沪杭铁路与京杭大运河的安全与畅通,日本人决定在栖真建一个炮楼,派驻二三十个日本兵驻扎。

在铁路边种闲田的陈阿伯,就近被日本人拉去做了伙夫。但不久后,日本人惊奇地发现,这个白胖的中国农民,居然还能用日语和他们交流。

日本兵喜出望外,自此,陈阿伯为日本人担当起第二种职责:翻译。

在当时,只要是为日本人做事的,皆是汉奸,尽管老百姓表面上不敢这么说。

成为翻译之后,陈阿伯几乎掌控了一切。他说,大先生(日本人)是聋子,农民是哑子(哑巴),只有靠我大阿伯才能让他们不聋不哑。

久而久之,陈阿伯成为沟通两方的惟一渠道,日本人和农民,惟一必须听从的就是陈阿伯。

淞沪战事平息之后,日本人驻扎在栖真,任务就是保护京杭运河的畅通与沪杭铁路不被国民党游击队破坏。

事实上,当地根本没有武装力量能与数十名全副武装的日本职业军人相抗衡。日军驻扎的几年里,几乎没发生过什么战事。但长期的和平并不能阻止日本人的胡作非为。

日本人惟一不敢随便欺负的就是陈阿伯的乡邻们。乡邻们在田里插秧,日本兵只能站在岸边看看;乡邻们要出船经塘河运货,陈阿伯一点头,日本人就放行;乡邻们要到嘉兴去置货看病,经过日本人的铁路关卡,陈阿伯说放行,日本人就不搜;陈阿伯的乡邻中的女人,见到日本人来,也不需像别的女人那样换男装、擦烟灰。

陈阿伯的存在,保证了乡邻与亲友们的基本安全。

陈阿伯每次回家,他都身穿绸袍,拿着扇子,面带微笑,说话细声细气。乡邻自然也要巴结这位得势"红人",时鲜的水果,当地的土产,鸡蛋,都成了孝敬陈阿伯的礼物。陈阿伯也不客气,来者不拒。

从此之后,陈阿伯已不再是灰头土脸、人见人欺的乞丐,而是被当地人尊称为"南头大阿伯"的头面人物。

陈阿伯的儿子陈道,和父亲一起行乞到仲家湾后,借着父亲的势也威风起来,他休掉了童养媳,另娶了媳妇。

即使是60多年后的今天,乡民们还是不明白,这个从海盐要饭来的大阿伯,做了"汉奸"翻译之后,可以呼风唤雨,但他为什么从来不杀人,甚至没打过人?他们还不明白,这个从海盐逃荒来的乞丐,为什么长得白白胖胖,说话细声细气,穿着绸缎,拿着扇子,一副书生相?他们更不明白的是,这个给日本人烧饭的乞丐,为什么会懂日语,甚至能把几十个杀人不眨眼的日本人,整治得服服帖帖?

乡民惟一知道的是,这个陈阿伯,在日本人投降、离开炮楼的第二天,全家男丁都被人杀死,惟独他儿子新娶的媳妇幸免。

大阿伯死在屋里的床头,脑袋则滚在庭院里,嘴里衔着草;他儿子陈道死在孔家桥下,身着白色绸衣,浮在水上;大阿伯的两个孙子,死在了门槛下。

(文:《瞭望东方周刊》记者朱国栋,根据嘉兴栖真当地老农吴珍宝缪新官口述整理)


另外一个故事要从我曾祖父开始讲起:

曾祖父读过书,流过洋,会讲日语、俄语(也许还会点别的?)。

日本人来了,听说曾祖父会讲日语,就把他全家都抓去,绑起来,逼他做翻译——他当然就做了。于是当然就是汉奸了。

后来日本人被打败了,曾祖父没有因为当过汉奸而被打死,是因为他大儿子(就是我爷爷)是当地著名的抗日首领。也许日本人太需要翻译,竟然期间也没有因为曾祖父与爷爷之间的父子关系而为难曾祖父(抑或其中也有很多曲折)。

日本人走了之后没多久,俄国人来了。曾祖父听说俄国人来了,就带着全家躲进了深山老林。结果没几天,乡亲们带着俄国兵搜山抓到了曾祖父——他又成了翻译,又成了汉奸。

后来,俄国人走了。曾祖父是被本地人打死的。

爷爷在外地,奶奶带着她儿子连夜逃奔爷爷——他在朝鲜境内。后来爷爷得了肺结核,在父亲只有四岁的时候,爷爷去世了。

奶奶只好带着父亲再次跋涉回到中国境内。生活太艰难,于是把父亲寄养在她哥哥家里,随后改嫁。

父亲长到16岁,奶奶的第二任丈夫因故过世,于是她只好回来找到父亲——靠他养老。

父亲19岁的时候,离开农村,到镇里求读高中,两年后竟然以优异的成绩提前三个月获得保送资格——是一个著名军校。一个月后,消息传来,父亲政审不合格——因为奶奶是"朝侨"。

父亲只好再次临阵磨枪报考大学。不知道该报什么,就去问老师。老师说,现在苏联是老大哥,你学俄语吧。于是,父亲后来就在黑龙江大学俄语系毕业。

毕业之后被分配到建工部没多久,中苏关系破裂。再没多久,文化大革命爆发——父亲被打到了五七干校,因为奶奶可能是"朝鲜特务"。再后来父亲被"下放"到黑龙江省海林县。在那里,我出生了。

许多年后,上大学读的是会计、毕业第一份工作是销售的我,阴差阳错开始教书,教的是英语……


我觉得学好一门外语所需要的时间与练好功夫基本相当吧。

陈阿伯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学会日语的吧?我曾祖父竟然还可以讲流利的俄语,应该花了更多的时间。

李钊,只不过一个警察,却懂一门外语,应该是个很努力的人——那时候没有金山词霸、没有音频播放设备……

叶问不懂日语。要是当时佛山恰好只有叶问一个人懂日语,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要是李钊的天分和努力方向不在外语,而在功夫上,那又会怎么样呢?

一袋米有多重要,在物质相对极其丰富的今天,有几个人真的仔细考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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