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13日星期一

我所不能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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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读到《孩子,你慢慢来》,是妻子怀孕之后。后来菜虫出生,老婆说,你跟龙应台说的那个诗人挺像的,以前,是个坚决的丁克主义者,有了孩子之后,就推掉跟朋友的约会,回家给孩子泡奶粉喂奶。以前,你觉得跟人家讨论小孩的事情,就是堕落,现在,人家要是不跟你讨论小孩,你会主动提出来,看似无意其实有意,以博别人关注。

  龙应台的《孩子,你慢慢来》,给了我很多教益,所以我推荐给很多将为人父母,或者初为人父母的朋友看。我的孩子确还在慢慢成长,他2周岁,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整天躺在客厅里开车车,这是他最喜欢的玩具。回头一看,龙应台家那个亲爱的安德烈,已经20出头了。唉,龙应台大妈,你倒是想慢慢来,可他们还是来得太快啦。我的错觉是,两年前,安德烈还是个骑着小脚踏车的可爱混血男孩,他跟妈妈说中文,跟爸爸说德语,有一天,看见牛奶撒在地上,就说:milk!天,他一出生就懂得三种语言。而现在呢?他竟成了叛逆的"性、药、摇滚乐"的德国青年,已经不是老妈搂在怀里那个小宝贝了,老妈在msn上逼供:安德烈,你严肃的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磕药?

  真的哦,亲爱的龙应台大妈,都快60岁了。我还记得读初中时从《文汇读书周报》知道她的《野火集》和"龙卷风"。我哥哥买了《野火集》的第一个国内版本,现在还在老家书架上放着,边上是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龙大妈讲的环境污染,那时还没有来到我的老家,草塔镇山明水秀,远远不是那个陷落的故乡。今年郭兄给我邮件说,有机会想去草塔再住几天,我没回邮件,因为我很焦虑,那个草塔已经不是16年前的草塔了,我们无法回到那个草塔就像不能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里。哦,鹿港小镇,肮脏的水,垃圾成堆,田野被新建的千篇一律的民居占据,遮蔽了我们原本可以眺望远山的眼睛。这是我的家乡,而这已经不是我的家乡。龙应台跟安德烈说,她的年轻时代给了她一个底层的社会视角,从而奠定了她的基本价值关怀。我觉得,我现在也有这样的价值关怀,但是,我将如何跟菜虫虫交流呢?

  安德烈14岁时,龙应台离开德国,去台北做文化局长,任满回来,安德烈18岁,成了一个英俊帅气的青年,已经是一个他者了。龙应台很焦虑,这个孩子,他在想什么呢?我还能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吗?

  有一段时间,我也有一个焦虑。有一天,我的孩子18岁了,我将如何面对他。一个男孩的成长,必然会有一个"弑父"的过程,当菜虫虫18岁,他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价值标准,他会如何看我呢?我会被他冷峻的眼光褫夺一切的虚伪的尊严吗?我想到这个问题,就觉得内心空荡荡的,菜虫18岁的时候,我已经过了50岁了,可是直到现在,我似乎还没有过完我的青春期,还有16年,我就直接进入老境,需要现在开始做一些什么准备吗?我还不明白的是,难道中年就那么短暂,难道人生就那么短暂。孩子,我希望你慢慢来,可是你们来得飞快。你看安德烈,已经不愿意老妈跟他住在一起了。那是在上海,安德烈和他弟弟飞力普,他们要自己去认识中国,龙应台只能租住在另一处房子里,在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偷偷打车去窗下偷窥。

  代沟,会意味着什么?我们的价值观,会有哪些重合和分歧?哪些是我所珍爱和认同的,哪些又将是菜虫一代看重的呢?

  我在大学毕业之后,才对父亲有一种同情之了解。大概是1999年,有一次,父亲在电话里跟我说,你的父母没大的能耐,给不了你那么多东西。父亲的话语里有一种歉疚。听到这句话我眼泪流下来,我说,爸爸,你们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是的,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从小便得到了宽容的环境,物质条件虽然不好,夏天只能看着对面居民户口的人家吃西瓜——然而即便我当时还是小学生我也并不羡慕。若是现在我还具备较为正直的人格,若是我现在还有较为开放的心态,我想说这是父母从小对我的信任所造就的。即便他们只给我生命,我也会因此而感恩。更何况,我现在的认知能力,哪一些不是他们培养的呢?他们用养蚕的钱,卖韭菜的钱,给我和哥哥订《儿童文学》《少年文艺》,到现在我还觉得这是我看到过的最好的刊物,远远胜过我现在最喜欢的。

  

  一天,我跟人说起这个问题,同事说,你只要远远看着他就是了。是的,我未尝不知道这是杞人忧天。在我当父亲的那一天起,我就打定主意,不打算按照我的标准去塑造他,但很多事情的难处就在于知易行难。如果这个孩子,他叼着烟卷,老气横秋的对我说,老头,时代不同啦。我很怀疑我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安德烈问:老妈,你最近想揍我一顿是什么时候?龙大妈回答说:你抽烟的每一个时刻都想揍你。

  龙应台是一个母亲,她的情感,自然远比我这个初为父亲2周年的丰富和体己。因为一个母亲和一个父亲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母亲对于孩子的疏离,会有更强烈的失落。一个孩子,毕竟怀胎10月,是从她身上掉下的肉,有一个从同体而异体的过程。而父亲,从来就是一个异己的存在。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他们的将来又会如何?

  

  但是我知道,我应该去做一些事情。这个事情,未必是去成就一番"事业",50岁,可以继续没名气、没钱、没职位,这一些都不是我最焦虑的。如果菜虫会因为这个而感到羞愧,那才是我的羞愧。龙应台说,所谓的意义,就是你能否在你的工作中,找到你自己,能否享受你的工作、你的生活。说到底,这个"意义",还是需要我们自己赋予的。香港人在游行的时候,诉求很低,龙应台和安德烈都去了,问起参加游行的人,他们只是要一个时间表,他们甚至不是要求直选,而是要求一个直选的时间表。这样,即便他们这一代享受不到,他们的孩子将会有更好的生活。安德烈非常惊讶,我有一点点感动,更多的却是悲伤。马上菜虫就要读幼儿园了,有一天我跟虫妈一起去考察幼儿园,进了城东艺术幼儿园之后我马上退出,心情很不好。因为两个原因,第一,这里的墙上挂着孩子们的书法作品,内容写的是"祖国万岁";第二,每个教室前面,都粘贴着5个奥运福娃,写着"北京欢迎你",拼成奥运五环的样子。我绝对不叫菜虫读这个幼儿园,2周岁,就要给我们的孩子洗脑吗?我知道我应该去做一些事情,即便仅仅是最低的诉求,仅仅为了菜虫一个洁白的童年。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

  看完《亲爱的安德烈》,我觉得,很无力。

来源:黑暗时代,读书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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