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8日星期五

不一样的鸽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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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a 头发接着乱--范铭的博客 by 头发接着乱 on 2/14/11

下午三四点,正是阳光斜得最好看的时候,一束束金色剔透地晒在隔壁楼群巧克力色的瓷砖上。人在走动的时候,瓷砖间反光玻璃呲出的一团光球也跟着在走,金光耀进眼里的一刹,像是韩版MV做出的光效。冬天的枝桠又硬又脆,每个都像在跳现代舞。积雪似融非融,车子压出的一条条横道黑白分明,走在路上,我忍不住想起了我的一些朋友们。

1.

春节回家见到了A,他大学毕业后进了W城一家有名的日资企业,找了一份在同龄人眼中颇为体面的工作。刚入职的头几年,公司很器重他,经常派他去日本培训进修,他也苦练日语,天天都在公司的无尘机房里钻研业务,对未来充满期待。然后几年后,他渐渐发现,自己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办公室里,写着日复一日攀比业绩的报告,等待按部就班排资论辈的升迁。他突然觉得很恐怖,于是他提出辞职。日本的课长很不理解,专门找他谈话:

问:你是被同行挖掘要跳槽吗?我们不希望你为我们的竞争企业服务。

答曰:不会。

问:你是找到别的更大的企业,待遇更好吗?

答曰:否。

问: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辞职呢?

他说,"再过十年,我至多变成你,而你在我眼中,只是一本过了期的杂志"。

 

2.

朋友B,三十出头的青年才俊,天赋之下亦有罕见的勤奋。他的见识、著述和努力一直在默默推动着中国社会的进程。他的聪明是显性的,易见的,也是容易被人赏识的。借调他去工作的一个权力部门,最近以"正处"的职位诱之,希望他能长期留下工作,副作用是,他也许会逐渐远离自己的业务和学术,说一些或许言不由衷的话,做一些或许身不由己的事。可是说真的,谁不是呢?所以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这个机会是天赐良机、万难拒绝。

 

有一天吃饭,无意间问及他的选择,他呷了口啤酒,不急不徐地说:"我现在三十出头,按照常规的升职路径,从此刻到退休,大约有四级台阶要走,副处、正处、副局,正局。我就算直接到了正处级,最后也不过是正局。我需要违背自己的理想,把自己的人生走得这么快吗?"

 

在灯光暖黄,满桌狼藉的一个湘菜馆,听他说这几句话,我的泪水突然不能克制地涌上来。

 

3.

C是一个从来不放松对自己要求的人。他跟小环境一直有着价值观的巨大冲突,经常两相消耗、事倍功半,如刺在胸、如鲠在喉。虽然工作环境处处掣肘,但是这份工作能提供的机会和平台却又看似得天独厚、无可取代。

 

他考虑离开,去和另一些更志趣相投的人合作,因为那里,就像"早年美国的西部荒漠",那里的人,依然渴望创作的自由,充满合作的激情,像一群"开荒者"。

我们都问:可是你不觉得你积累了这么久的平台很难得,放弃会太可惜吗?

他答:"我最在乎的,是我自己能够以什么样的状态工作。"

 

这让我想起村上春树在《我在跑步的时候谈些什么》中说的一句话:pain is inevitable, suffering is optional.

 

4.

D是我的少年同学,现在S城一家世界五百强的国有大型企业任一个专业领域的项目经理,他带着久经沙场的团队东征西战,成绩斐然。前年,一家美国公司以六倍的年薪挖他跳槽,但需要他远赴南洋工作。提出辞呈之后,临走之前,他跟公司一个心仪已久的女助手告白说: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

回答是令他始料未及的。

 

由于种种原因,他们不大可能有未来,但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高薪跳槽的机会,牛拉也不回头地留下了。因为用他自己的话说,那一瞬间的感情,好像"井喷"。他说,"人生总得有那么一次吧,哪怕没有结果"。

 

于是,某一年一个江南城市著名园林初春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他与心爱的女人前去游园,游累了,便手拉手坐着,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讲,只是在呼吸之间觉得人生真是美好,再无多求。这一幕,被一位无意路过的摄影爱好者拍下来,传到了网上,没有人知道这是他们,但也许是老天有心为这段情感的井喷留下最纯洁的纪念。

 

5

有一个著名的心理学家斯金纳曾经做过一个著名的实验,叫"鸽子的迷信"。

 

他专门做了一个装置,每隔15秒就会自动掉下米粒,然后让已经饿了好几天的鸽子们一个一个分别进去。然后,奇妙的现象就发生了——8只用于实验的鸽子中,6只出现了如下的反应:鸽子在茫然无意识的情况下做了一个动作,突然发现米粒掉了下来,于是就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动作,果然米粒又掉了下来,鸽子开始觉得自己发现了某种神秘力量,于是再次重复了这个动作,米粒不负所望地再次掉落。鸽子并不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米粒都会出现,于是它就在狂喜和自得中不断不断地重复。

 

于是有的鸽子会把脑袋不停地上举,有的会用头去撞箱子的某个部位,有的会不停地轻啄地面,有的会逆时针转圈,有的会不停地摇头。当掉落米粒的间隔从15秒慢慢扩大到1分钟的时候,那个选择摇头的鸽子同学表现得更加雄心勃勃和精力旺盛,在食物掉下来的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它不停地摇头,以至于像是在表演一种独特的舞蹈。最可怕的是,在实验者取消了食物掉落的激励之后,这位跳舞的鸽子在信念彻底消失前,反复表演和试探的次数超过了一万次。

 

其实迷信的鸽子也许是幸福的,因为它们自以为找到了人生的规律,它们愿意为着口粮和这个稳妥的规律而不断地重复自己,不折不挠,无忧无虑,甚至也让人感佩。但总也有一些鸽子,它们天生厌倦周而复始,至死不渝地寻找自己摇头转圈与食物出现之间的逻辑、关联和意义,它们总会为着一些虚无的念头,一些冲动的想法,跳到一边,喉头咕咕作响,拒绝再玩这个掉落米粒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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