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中: 中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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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路

很难得见政府能承认有不是的时候。针对这张近来网上流传甚广的照片，画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山西省一片区域的公路收费站的分布，山西省高速公路管理局有关人士认为，高速公路出入口多是好事，"一来可以服务于当地经济，更主要是便于车辆出入高速公路"，而一般的高速公路出入口都会设置收费站，但对于高额过路费是否会增加司机负担，增加企业运输成本，该局有关人士认为不会，并称山西省高速公路收费在全国看来是比较低的，平均每公里0.36元。

仅以这一全国"比较低"的水平为例，按照国产奇瑞QQ行驶每公里用油0.105公升计，每升用油同时还需支付过路费3.43元，而按照上周三全美普通汽油平均零售价为每加仑3.447美元，合每升0.91美元，依今日中行美元兑人民币汇价折为6.21元，而奇瑞QQ要求所加的93#汽油在广州市场上的零售价是6.25元，在北京这一型号汽油的零售价更高至6.37元，面对原已高出美国的油价，跑上高速的中国驾驶员每升还需支出高出成品油价一半的所谓"过路费"。

这一说法是有依据的，按照官方公布的数据，全世界收费公路14万公里，其中有10万公里在中国，占了全世界70%，而美国这一里程只有8000公里，不足中国的百分之一。交通部规定40公里设一收费站，而有些地方政府规定，高等级公路每20公里甚至更短路程就可设1个收费站。去年中国交通部长在出席巴黎举行的第23届世界道路大会上介绍了中国收费公路的实践所经验。新华社称，"他强调中国收费公路实践所取得的政策效果是巨大的，符合中国的国情。各国交通部长对于中国在收费公路方面取得的经验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但实际西方会接受这样的经验吗？据2005年9月7日《成都日报》透露：该省一些公路收费部门普通收费员的月薪竟达8000元，多的超10000元，比厅级干部还要高出许多；前年，浙江湖州招聘147名申苏浙皖高速公路收费员，报名者逾十倍，其中大学毕业生超过一半，一个收费员岗位竟引来近5名大学生竞争，报名热度近乎赶上报考公务员，其中蹊跷可见一斑；今年初，又爆新闻，北京的两条收费公路成为收费的标本：京石高速公路在盈余近6亿元以后仍在继续收费，机场高速公路在过去14年里更是创下投资12亿收费上百亿的奇迹。因此有人称中国的交通有三个世界第一，即收费公路世界第一、交通厅长出问题的概率世界第一、中国警察公路罚款的水平世界第一。四川个体司机甚至要出资2万元邀请领导跟车体验收费、罚款之混乱，感受守法经营之难。

中国路，不好走。不好走的不仅是马路。

今天让我最感兴趣的一条新闻，是住房与城乡建设部副部长仇保兴18日在"中国市长论坛"上表示："应该给各城市政府一定的自由度，各地的政府应该说有能力、也有责任，作出一些政策上的选择。"这可以看作是中央政府公开对近一个月时间来各省市地方政府不约而同提出"救楼市"举措的公开肯定。在已出台的18个城市的房产新政中，《杭州市人民政府关于促进杭州市房地产市场健康稳定发展的若干意见》的"二十四条"意见是最具力度的政策，我研究过这一政策，结合昨天仇保兴的讲话，我把它解读为，中央政府将把房地产市场政策又回复到五年前的下放决策权给地方政府上。2003年，《国务院关于促进房地产市场持续健康发展的通知》（18号文件）下发，其中已明确提出，要坚持在国家统一政策指导下，各地区因地制宜，分别决策，使房地产业的发展与当地经济和社会发展相适应，与相关产业相协调，促进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但之后政策实施中却并没有贯彻体现这种地域性的差异，而是出台了像"90/70政策"、"二套房"房贷新政等一刀切调控办法，并列入对地方政府的考核内容，然而面对新一轮的经济危机，中央与地方政府显然又想到了十年前以房改促进房地产市场进而拉动内需应对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的做法，又回过头来为这两年在路上自掘的"宏观调控"填坑。但是，这样的做法是否能重显十年前的力挽狂澜呢，对此我不予乐观。

相对于近期在道指和全球股指暴涨之时却依旧下跌，当道指暴跌之时又必然低开，救市相对保守的中国股市而言，各地政府显然选择以积极的政策来救楼市，这是符合中国目前市场经济实际利益的。这是因为中国的股市仍旧是简单的单边市场，并没有复杂的衍生产品，实际股民数可能亦不足5000万户，单边上扬可能使更多货币驻留或从储蓄甚至消费流通领域向虚拟市场聚拢，而房地产因既有实体也有投资双重特殊意义，一头连着消费，一头连着投资，与其他相关产业密切联系，又是民生产业，与老百姓的生活密切相关，当然更易于在需要拉动内需时见效更快。但相对十年前全球市场发生了截然不同，当时与其说依靠楼市拯救了内需不足，更应该看到的是十年前的经济危机只存在于东南亚，而在最大的市场美国却与中国市场一样呈现步入繁荣的景象，所以得以消化中国的制造过剩，而这次经过十年房改，中国的城镇居民住房自有房率已经达到83%，这一比率甚至超过了美国的70%，而且危机更发生于美国，已对中国企业产品的出口形成了实体打击，最近全球最大的玩具工厂之一合俊集团旗下的两工厂倒闭，6500名员工面临失业已使受本轮金融危机影响中国实体企业倒闭有了第一案，接下来不能排除这样的案子继续蔓延，上周的消息，继河北中小钢铁企业停产减产后，河南民营钢企也已四成停产。在这样的不同于十年的形势下，仍搬出十年前的做法显然不能抱太大希望。

政府急于救楼市，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通过稳定楼市就能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中国经济，但是从通过一贯来房地产热带来地方政府凭借土地出让获取地方财政预算外收入的绝大部分看，其中也不乏政府利益使然。因为我手头没有充分的数据来分析现在的楼价是否已经在大部分虚热地方已经回落到合理水平，如果没有，现在救楼市政策出台可能就面临两种情况，一是因政策领先市场回落而最终并没有收到预期效果，市场仍可能保持观望，二是进一步加重透支，我们必须认识到在前一轮以楼市拉动经济时出现的一些不足，一方面地方政府急于从出让土地中收取财政收入，而将一些配套不齐的生地急于兑现，结果透支了大量的资源环境和资源收益，另一方面大部分中低薪阶层要因负担长期购房贷款而在未来势必限制消费，面对当前不足的社会保障特别面对经济危机可能造成的不可知风险，连房地产企业也由储地为王转为现金为王，又有什么理由相信社会能转化出更多的非刚性住房消费呢，即使买楼，一旦未来收入减少或房价依然下滑，都可能演化出断供等金融危险。

美欧需要救市以救经济，中国则要救经济才能救市。救经济取决政治改革。

正像我在几天前写的一篇日志里提到的，当前作为世界经济的两大引擎，美国是车出了问题，中国则是路到了要修补的时候。从小我就一直疑问，为什么《西游记》里孙悟空本领已经很大了，大到足以有"齐天"的荡气回肠，但是为什么在取经路上却屡屡摆不平许多小妖精，后来我归纳了出来，原来这些连孙悟空也拿其没辙的妖怪，不是偷了孙悟空去往取经的菩萨身边宝物就是菩萨身边的童子嫡系，也就是说都来自上层建筑。

又一届三中全会因并没有在改革开放三十年时适时提出政治改革而显得有些黯然。你无法指望一只脚已经大步跨越出去后，另一只仍在原地来完成超越。这一个月来，我们看到一个面面俱到句句难懂却避谈政府投入的新医改方案，我们却看不到沸沸扬扬的三聚氰胺赔索案有一起能被法院立案，中国社会科学院公布的资料指出，权力化为资本的现象在中国达到惊人的程度，在中国的3220名个人资产超过亿元的富翁中，竟有2932人是***和政府高级官员的亲属，而且马克思所形容的资本原始积累的"原罪"正在被一笔勾销。

"一个企业家身上应该流着道德的血液。只有把看得见的企业技术、产品和管理，以及背后引导他们并受他们影响的理念、道德和责任，两者加在一起才能构成经济和企业的DNA。"这依然是一种理想主义，金融危机带给世人的启示其实就是健康的经济必须建立在有效的信用之上，而所谓的有效信用就是对权力的有效监督，经济体制必须独立于权力，特别是行政权和政治权力，就像司法必须独立于行政和立法，否则经济就只会沦为当权者最方便的提款机，或者成为权力机构为形象工程出于非经济目的随意调配资本和财富的工具，权力资源若被任意使用，最后必然酝酿成危害到社会的危机。

在《圣经》中的"马太福音"第二十五章有这么几句话："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当下正因政治缺失宪政，经济使用威权而在中国普遍存在这种"马太效应"。但愿承载中国动脉的马路不会一直布满"夺过来"式的收费站，但愿当前中国的经济不会被贫富倒挂摧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