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健：橙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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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时健：橙子熟了

via 槽边往事 by 和菜头 on 2/23/09

今天老褚出狱。

在云南，一说"老储"都知道是在说褚时健，原来玉溪卷烟厂的那个褚时健。对于云南人来说，他今天出狱并不是什么新闻，因为都知道他早已保外就医。当网友们忙于计算他的无期徒刑是否服够法定刑期的时候，无疑是把老褚当作了一个罪犯，一个贪官污吏。但是云南人并不把老褚视为罪犯，甚至没有什么人妒嫉他当年的职位和财富。按照山地人的说法，他不过是有点"背时"，可能"踩到了癞蛄蛤（癞蛤蟆）"。三十年来位高权重的国企领导难以计数，但是大概没有几个能像老褚一样被人如此尊敬。

今天一提起云南，人们首先能想到只有两件事：烟草和旅游业。如果没有褚时健，就不会有玉溪卷烟厂，也就不会有云南的烟草业。世人根本不会知道云南还有个叫玉溪的地方，在玉溪有个红塔山。如果有闲工夫，不妨查阅一下云南历年来的GDP和上缴中央财政的金额。你会发现云南这么一个GDP全国倒数的穷省，每年上缴的钱却能排进全国前几名。不是别的，就是因为烟草，烟机就是印钞机。

褚时健51岁走马上任，18年间贡献了最少1400亿利税。他个人的收入连同奖金一共80万人民币，相当于老褚每向国家贡献17.5万元人民币，他自己可以落进口袋1元钱。检方控告他贪污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最后法院裁定褚时健有一笔174万美元的不明财产，判处无期徒刑。宣判之后，我在昆明听到最多评论是：再给他十倍的钱又如何？

玉溪卷烟厂的存在，改变了一个地区。卷烟厂提供了就业机会和不菲的薪水，高额的利润养活了一群下游企业。在玉溪，就算是做香烟的纸箱，或者是烟壳上的那根金线，每年都能创造惊人的财富。玉溪市从一个无名的三线城市变成了一座新城，昆明需要专门修一条高速公路通往玉溪。当昆明机场搬迁的时候，一度发生资金上的困难。玉溪方面表示，欢迎把机场建在玉溪附近。这样的话，国家不用掏一分钱，他们甚至还增送一条昆明至玉溪机场的高速公路。

这一切的背后，站着褚时健。许多人当他是个罪犯，但是也有许多人当他是个大英雄。所以，从他入狱之后到后来保外就医，看望他的人总是络绎不绝。许多人只不过是普通的老百姓，提一条烟，一瓶酒，表示他们的感谢和问候。保外就医的时候，老褚已经七十多岁了，女儿在监狱中自杀，老伴一度精神失常，可谓是家破人亡。有的人说，老褚的这一辈子算是完了。也有人说，不会，他是老褚。大家都在等着看，半信半疑地等着看一段传奇的结局。

网易的丁磊养猪，一度被传为新闻。但是昔日的烟草大王，却早就该行做了果农。老褚去种冰糖橙了！云南人都知道，只是不在报纸上报道而已。起先，大家不以为意，觉得是一个退休老人安度晚年的娱乐项目。但是随后，每年春节的时候开始有"老褚的冰糖橙"。今年春节我回家，连我们家都买了一筐。不是因为那是老褚的橙子，而是因为那冰糖橙的确美味。这时候人们才知道，老褚的"那片地"有2400亩，果苗30多万棵。一共投入了1000多万人民币，而且他已经快还完这笔钱。一句话：老褚又回来了！

做烟草，他是烟草大王。云南一度只要打开烟机全额生产，就可以冲垮全国所有的烟厂。做果农，他又是冰糖橙大王。就算是买水果，他也要比别人做得好一些。当年褚时健被判刑的时候，有一种很主流的看法：不要谈什么褚时健为国家创造了几千亿的利税，那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如果不是国家给他这个机会，如果不是数万玉溪卷烟厂工人的努力，如果不是云南烟草得天独厚的的优势，如果不是云南烟草产供销管理一体化落后封闭的体制，哪里会有什么褚时健？

今天，褚时健遍邀友好参观他的果园，表示他已经返回公共生活，而他满山的冰糖橙就是对上面这种说法的回答。他大概并不相信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那种说法，所以他一定要证明给世人看，是因为我褚时健而有的玉溪卷烟厂，而不是因为玉溪卷烟厂而有的褚时健。现在，他已经和烟草没有任何关系了，换个玩法，一样是大王，这就是明证。所以，我家中的长老评价说：老褚就是个葫芦，怎样用力把他按到水下，他也总是要浮出水面的。

2002年，深圳王石曾经探访保外就医的褚时健。当时褚时健畅谈他的冰糖橙计划，并且告诉王石说，等到冰糖橙量产，需要6年的时间。当时的老褚已经70多岁了，王石看到他满头的白发，想到6年这样遥远得可怕的时光，不禁唏嘘感叹不已。2009年，老褚的冰糖橙熟了。这一年，他81岁。

不知道褚时健有没有看过冯小刚的《夜宴》张艺谋的《满城尽带黄金甲》，是否知道那句台词：世间万物，朕赐给你，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不能抢。如果褚时健想做电影大王，我猜想也不乏这种可能。如果是他做《黄金甲》的监制，他会不会让王子慢慢弯下腰去，放一枚冰糖橙在王前，然后转身就走？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说褚时健会怕金融危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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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为了便于理解，贴中均使用"国家"这个词。但是准确地说，它应该被表述为"政府"，或者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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